第七章 狩獵
真是諷刺，明明死亡正在朝自己逼近，此刻的我卻依然呆呆地看著靜靜躺在懷中，體溫尚餘的艷。
看她的表情，彷彿還在痛苦的惡夢中掙扎。怎麼回事? 她剛剛明明還有說有笑的啊!
還有那女的，我不才是她的目標嗎? 怎….怎麼就…
我的腦筋一片空白，然而死神的腳步聲卻愈來愈清晰。
剛認識沒幾天的朋友，就突然莫名其妙在我面前慘死了…
此時我卻只有幾秒鐘默哀。
「至少，應該讓她的死相好看一些…」我無力地喃喃自語。
我用袖子乾淨的地方抹去艷嘴邊的白沫，輕輕闔上她的雙眼，拭去她眼角的淚水，將她的的屍體靠著樹幹。此刻那女的的腳步聲在近處嘎然而止。
我默默地站起來。腿部的痛楚已經漸漸退去，然而眼眶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濕潤。
我緩緩轉過身，用被淚水浸濕的雙眸瞪著那個站在附近的模糊身影，輪廓在螢光的映照下逐漸清晰。
「在弔唁嗎?也罷，反正都要死了，差幾秒鐘也無所謂。」她的語調與她的面容一樣，不帶任何情感。
此刻，剎那竟似永恆，千思萬緒在腦中交織相融。悲傷、恐懼、憤怒、絕望…究竟哪一個才最能表達當前的心情，我已經無從判斷了…
然而，當下最需要的，是理智且果斷的決定…
瞳孔，已漸漸適應這黑暗了。現在的亮度，夠我精確瞄準她脆弱的額頭。而從這種距離，以一般丟飛盤的力氣就足以給她致命的一擊。然而，這是能阻止她攻擊的前提下…
螢綠色光暈中，女人的右手正微微舉起，指縫間閃爍著光芒，在黑暗中格外清晰。
沒時間考慮了!抓準時機就攻擊!
我緩緩抬起緊握石塊的右手，但不知是因為過於憤怒或緊張，拳頭就是停止不了劇烈顫動，彷彿下一秒石塊就會失手落地。
我死命踏著附近鬆軟的地面，試著穩住身體，然而卻因此全身僵硬。那女人的手早已高舉過肩，我的眼睛依然緊盯著那閃光處…
機會只有一次!我已經準備好了!
預備，瞄準….
等等，她的左手在幹嘛!?
我連忙朝她的另一手射出石塊，一陣響亮的撞擊聲劃破黑暗的寂靜。
我驚恐得冷汗直流。怎麼回事?
「身手不錯，只不過太急躁了。還有，這附近不是只有石頭喔!」女人語帶笑意地說。
我突然意識到腳邊有東西正在慢慢蠕動。
我低下頭。我真希望我沒這麼做。
四五條螢光色，像麻繩一樣粗的蜈蚣，正緩緩爬上我的腳踝。
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。蜈蚣這種生物，光是看到就足以讓我失去思考能力，更何況是被這種超大蜈蚣爬遍全身。
我轉動僵直的脖子，勉強將視線對上距離右腳邊約五十公分處的一支螢光棒。此刻兩隻蜈蚣已爬到我的腰際。
我的右手剛才因為用力過度，現在與脖子一樣不靈活。更何況，要不動聲色得搆到那螢光棒，實在不太可能。
這時候，應該冷靜應對。可是…
「到…到底怎麼回事?」我提高音量質問那個女人，希望能得到些答案。
「啊!誰叫你看著我的銀針看得太認真了。你以為我之前一直射銀針只是射好玩的嗎?我一直都在觀察你的行動，知道你一定會以躲避我的攻擊為優先考慮，所以故意站到醒目的位置，並做出明顯的攻擊動作，至於我左手的攻擊，那只是用小石子佯攻，目的是讓你提早繳械；即使那沒成功，我的蜈蚣也會替我完成任務。」女人滔滔不絕的說明。
「這…這些是….妳的蜈蚣?」即使多少猜到答案，在知道真相時還是令人震驚。
「沒錯。」女人直截了當回答。
「怎…怎麼辦到的?」我慌張道。三隻蜈蚣已悄悄鑽到我的胸口。
「插在那女人身上的短針，有沾上我的血，血液中的毒素會讓這些黑暗中的嗜血蜈蚣亢奮，進而攻擊最靠近牠們的活人。」女人用像在背誦生物課本的語調解釋。
「妳…妳到底是甚麼人。」我幾乎是用慘叫的，此時已有三隻蜈蚣移動到我的脖子下方，毒牙輕輕碰到我的頸動脈，產生一種噁心的冰涼感。
「你已經沒必要知道了。要怪就怪你遇錯對手。」女人冷冷地說。
也許一隻普通大小的蜈蚣的毒夜還不足以致命，但被一群大型蜈蚣同時攻擊，我就不敢這麼肯定了。
空氣凝結，周遭的蟲鳴、風聲、甚至流水聲，全都在耳邊沉寂。緊貼著頸部肌膚的毒牙在下一秒就會貫穿頸動脈。
我輕閉雙眼。
一團明亮的紫色火焰在眼前猛然出現。
我連忙睜開眼睛，察覺到頸部附近出現異樣。
本來預備攻擊的蜈蚣，現在居然一隻隻慌亂地往下爬，離開我的身體。有幾隻在我腳邊逗留一會兒，便迅速地鑽進旁邊樹叢消失了。
我一臉錯愕。現在，到底是甚麼情形?
「喔!原來由妳的視角來觀察環境會這麼清楚啊!看來我沒白丟那支螢光棒了。」我的附近突然冒出說話聲。而這聲音的主人是…
不…不可能吧!?
「瞧妳現在嚇成甚麼樣子。並不是只有妳會聲東擊西好嗎?」那聲音略帶優越感地說。
我更加確信自已沒有聽錯。可是這實在是…
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那女人像發瘋似的發出一長串淒厲的尖叫。
看來這種事也在她的意料之外。
「怎.....怎麼回事?妳....妳不是應該死了嗎?我…我確實命中了呀!」那女人故作鎮定的說，然而語氣中已透露出明顯的不安與疑惑。
「妳以為這種程度的毒對我起得了作用?那都只是在演戲啊!」那是一種近乎嘲笑的口吻。
這聽起來實在不像是艷的口吻。可是那聲音….
「那…那…蜈蚣呢?…我的…那些呢?」女人已經開始語無倫次。
「這個嘛!其實我剛才裝死的時候，就一直借用妳的視線在觀察周遭，這樣就能安安穩穩的收集我需要的情報，因為妳絕對不可能感覺到。本來要施展這個招式在這種距離及視線下是相當費工的，但多虧妳的血，讓我可以在短時間精確掌握妳的方位。」
我突然感到旁邊有一個黑影在晃動，而那個位置剛好就是…
「至於那些蜈蚣嘛。我本來以為是使用甚麼念力或催眠術控制，但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，因為妳的靈魂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波動，周遭也找不到其他干擾。那些蜈蚣是根據本能行動的，控制妳也沒用，但這反而更容易，因為我剛剛就和勇的身體有過親密接觸和摩擦，早就留了一些皮屑毛髮在他身上，光這些就足夠發動簡單的法術將牠們趕走。啊…妳應該聽不懂吧?」
我也完全不懂，倒是那句「有過親密接觸和摩擦」令人有點難為情。
那黑影現在呈完全的站姿，姿態展現出相當的自信與傲氣。
珍珠白的月光自稀疏的雲層中透出，照亮了那我早已熟悉的優雅身型。
「呃…艷…!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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